“想想办法啊!”我又说了一遍。我把朗尼摁倒在椅子上,先看了看还保持一只脚踩着梯子的艾斯梅,又看了看趴在地上的安东,他正在研究地板和墙壁之间的小缝隙。
“这是一堵假墙。”他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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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然后呢?”我问。
艾斯梅依然保持着刚才的姿势,但她却掏出了弓和箭,并瞄准了大门。天越来越黑。
“怎样了?”我再次问道。
“等等。”安东不耐烦地说。
艾斯梅从梯子上下来,站到了书架旁边,她的箭头仍然直指大门口。
“或许咱们该用梯子,”我提议道,“这是房间唯一的出路。”
“我告诉你,那不是,”安东又说了一次,“但是,如果你再多说半个字,我就不告诉你出路在哪儿,让你单挑外面那些家伙。”
怪物军团正在逼近,它们呻吟着。少数几只僵尸绕过了房前和房侧的大坑,但大部分怪物都掉了下去。然而怪物一拨儿接着一拨儿,用不了多久,大坑就会被填满。我脑中浮现出一个画面:后来的僵尸踩着同伴们的头和背,越过大坑走到门前。
“你见过这样的阵势吗?”艾斯梅问道。
“没见过,”我说,“咱们该怎么办?”
“等一下。”安东说。
“它们就要进来了。”我说。
“马上就好了。”安东提高嗓门儿,厉声说道。
“咱们死定了。”我说。
我用余光瞥向艾斯梅,她稍稍退后,单膝跪地。她手中的弓箭仍然指向房间外面,但无论她瞄准的是什么,那东西似乎都在变高……又或在升高。僵尸的个头儿应该没这么高吧?我寻思着。那咝咝的声音又是什么?
“安东?”我问道。
“干吗?”他厉声说。
随着砰的一声响,大门被炸进了屋里,就连屋外的地面都晃了三晃。被炸掉的大门顺着地板滑向我们,停在朗尼脚边,正好把我和他隔开。
僵尸涌入屋内。我跳过门板,抓住朗尼。但他并没有像往常那样盲目地跟着我,反而从我的手中抽出了他的手,冲向门口,那里就要被那些绿色怪物堵住了。
它们迅速淹没了他,也包围了我。我挥砍着手中的钻石剑,但它们实在是太多了。
“明白了!”安东说,我看到他抬起头来左顾右盼,他脸上的笑容瞬间就化作了恐惧,然后又变成沮丧,“我就快搞定了。”可他的语气却略显丧气。
“还差多少?”我问,紧接着又说道,“也没准儿还来得及。”
艾斯梅朝着怪物集中的地方不停地放箭。杀死一只僵尸需要好几箭,而且越来越多的僵尸涌了进来。我继续用剑挥砍,同时把朗尼拉到身后,让他远离危险。我扭过头寻找安东和艾斯梅在哪里,但是一只僵尸打中了我。我脑袋一蒙,头重脚轻地栽倒在了地板上,我不知道自己是否还有力气逃脱,可就在这时,有人将我拖走。拖动的速度之快,令人惊讶。我被拉回到安东刚刚查探的那堵墙边,接着不知怎的,我竟穿过了那堵墙,来到了墙的另一边。我能听到僵尸仍在呻吟、走动。但不知道为什么,它们并没有跟过来。我想感谢艾斯梅或是安东救了我,因为不管怎么说,他们都不欠我的。我抬起头,映入眼帘的竟是朗尼。可能是光线的原因,但我似乎真的看到他在对我微笑,仿佛认出了我一样。我感到心窝暖暖的。
“朗尼?”我说。
他退回到了房间的背光处,黑暗藏起了他的脸,也带走了他脸上的笑容。
“是你救了我。”我说。他看了我一眼,然后转身离开。
艾斯梅和安东也在墙的这边,他们只是默默地看着。
“你们也看到了,对不对?”我兴奋地问道,声音都挑高了八度,“他的状况越来越好了。”
艾斯梅叹了口气,显然并不为所动。而安东则视我为不存在。他插起一根火把,探查着这个狭小的空间。
“是他救了我。”我对他们说。
他们依然无动于衷。
“是他。”我低声说道。
接着,我听到艾斯梅说:“有时候,眼睛会被大脑所欺骗。”
艾斯梅的论调和她那冷酷的目光在我的体内播下了恐惧的种子。
“我找到上去的路了。”安东的话打断了恐惧在我的血管里流淌的脚步。
屋外传来了刮擦声,接着是一连串的小型爆炸声。
“僵尸什么时候学会使用爆炸物了?”我问。
“我觉得应该是那梯子,”艾斯梅说道,“爆炸声听起来就是从那个地方传过来的。”
“还好咱们一直耐心等我搞清楚,而没用那梯子。”安东说。
刚刚,安东发现木墙上的裂缝比正常情况下宽了那么一点点。他把自己塞了进去,立即被吸了起来,就像是银行里的气动管道。
艾斯梅先把朗尼推了进去,自己才跟着进去,最后才是我。我感觉自己被吸了上去,就像在乘坐一部既没有地板也没有墙壁的电梯。等它停下来,我往前迈了一步,走进了一个明亮的房间——就是我触发陷阱前,想破窗而人的那个温室。艾斯梅发现我正在凝视着我造成的破坏。
“我想,如果你真的成功了,那一定很酷。”她说。
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了。说感谢似乎太过了,而说是的似乎又不够。最后我说了句:“对不起,我没能成功。”
她对我微微点头,然后转身去查探房间。
如果说屋外的多重陷阱和炸弹都没能让我对A.J.刮目相看的话,现在我是真的佩服他了。我们站在精心规划的扩展型温室内。三面是果树,中间是格状的农田,上面种着可食用的植物,格与格之间留有清晰的道路。这孩子可以足不出户地活上好几个星期。有了这里和外面的陷阱,他简直可以安度世界末日。温室的地板有一部分是玻璃造的,能够俯视房子的其他地方。
“玻璃地板,朗尼!看到了吗?”我兴奋地说。
“这儿就像座堡垒,是个藏身的好地方。”艾斯梅说。
“看起来,他正在谋划什么大动作。”安东说。
“也许,是末地。”我说。环顾四周,我希望这个地方能有我们所需的一切。
安东朝我这边瞥了一眼。他走到一块方方正正的草莓地旁,摘了一些吃:“这里可真棒。他是怎么在游戏里造出这些东西的?”
朗尼爬到了一棵树上,摘下一个苹果。我笑了起来,也只有在这数码世界,各种水果才会不分时节地一同生长。我开始储备食物,下界之行需要不少食物。
“我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。”我说。
“用很长一段时间,”艾斯梅说,“非常细致的计划。”
我吹着口哨。拜那场交通事故所赐,我的人生在我十四岁时按下了暂停键,这一停就是几个月。但是如果你的整个人生都在暂停状态下度过呢?《我的世界》可能是A.J.逃避的唯一方式吧。
“那儿还有什么?”我很想知道。
安东碰了一下两棵树之间的墙壁,一扇门打开了:“走,咱们进去看看。”
“来啊,朗尼。”尽管我嘴上这么说着,实际上我已经做好了要过去拉他的准备。可是,他仿佛听懂了一样,抬起头,朝我走来。我瞬间就石化了,我不想把他丢在那里,可我很想立刻冲到艾斯梅和安东面前大哭、大笑、大喊,又或是大叫,告诉他们我一直都是对的。然而实际上,我只是呆呆地站在那里,等着朗尼走到我旁边。我浅浅一笑,走进安东刚刚发现的那扇门,而我最好的朋友就跟在我身后。
他回来了。我敢肯定。
“他不是。”艾斯梅冷冷地说。
“你指什么?”我问,“我什么也没说啊。”
“我知道你在想什么,”她继续说道,“你喊他,他就跟来了,对吗?”她停顿了一下,也许是在等着我点头或是回答。而我既没说话也没点头,她继续说道,“你认为那就是他。但那不是。”她没再做更多的解释,径直走进新的房间。
这又是一间食物室,不同的是这里有鸡舍、羊圈和猪圈。这个房间里也有一些植物,但比温室里要少得多。
“不要和鸡一起玩。”我提醒他们。
“如果我们这样做,你认为会发生什么?”安东问道。
“我不想知道。”艾斯梅说。
艾斯梅走向一个羊圈,对准一只羊就剪起了羊毛。
“你说我刚才说的那一切都不是真的。可单凭你一句话,又怎么能说服我?”我说道,“如果不是因为我叫了他,那又是因为什么?”
“那是因为A.J.的编码,”她简单地说,她把所有的羊都剪了一遍,拾起羊毛,然后把羊赶回圈里,羊咩咩地叫着,“他只是在回应你的口头命令。你认为这是朗尼,并且他对你做出了回应,但那并不是他本人的意愿。”
“那就是他自己的意愿,”我坚持己见,“我都见识过了,他一直在通过我的回忆和我沟通。”
艾斯梅抬起手,仿佛我刚刚的话恰恰证明了她的观点:“嘿,我只是想警告你,游戏并不会那样。”
“我正在玩的游戏确实如此,”我说,“你们为什么不相信我?你们怎么就不能帮帮我?”
艾斯梅看着我,认真得不得了,而她的声音却很温柔,她说:“我们这不就是在尽力帮你吗?”她深吸了一口气,“你的朋友朗尼不在了,他从来都没有入住过创伤病房或儿童病房。我不知道还能告诉你什么,但他现在并不在你身旁。”
我看着朗尼,希望他会做一些事情来证明她是错的,但他只是站在那里。然后我看向安东,但他在远离我们的另一边,一边收集物资一边嘟囔。我只能猜出他说了“真棒”“天才”和“滚开”。好吧,他现在完全帮不上忙。
“你错了。”我低声说道。我带着朗尼,从她身边走开。
我们又上了一层楼。这里看起来像是睡眠室,有雕花的木板墙、几张床和两张桌子。这层还有一个带图书馆的房间,中间有一张蹦床,可能是用来拿取书架顶层的书的。最后是一个随机的房间,看起来像几个传送门框架。
“哦不,他还是个小孩儿。我的意思是,他是名天才儿童,但绝对还是个孩子。”安东把手伸进其中一个传送门,手消失了。
“别那么做!”艾斯梅喊道。
“我摸到了什么东西,”他说。他把手抽了回来,里面是一个橘子,他立即吃了,然后笑了起来。“这真是太了不起了!说真的,这都是些什么模组?”
看着传送门,我突然想到了。“再试一次,”我说,“等我的口令。”我跑回温室,然后大声喊道,“现在!”我盯着果园,想看看安东的手会不会出现。不出所料,我在一棵橘子树的高枝上看到了他的手。我爬上去,跟他击掌。
“是你吗?”他喊道。
“是的!”我说。
“酷毙了!”他答道。
我回到有传送门的那个房间,艾斯梅和安东正在尝试其
他传送门。
“他是怎么做到的?”艾斯梅问。
“我猜,这孩子无所不能。”我说。我感觉越来越有希望了,特别是传送门抵达之处并没有出口,只有入口。当然,这是一种聪明的方式,只有A.J.知道如何使用它们。
“好吧,这很好,但他显然不在这里,”艾斯梅犀利地说道,“拿不到作弊码了。现在怎么办?”
“咱们应该等A.J.回来。”安东说。
“这是在浪费时间。”我说,我们等待的时间越长,艾斯梅就越有机会说服我放弃,“我已经有足够的材料造下界传送门了,干吗还要在这里耗着?”
“咱们应该一起行动,还记得吗?这是咱们互相做出的承诺,”安东说,“还是说,你要像打破计划一样,打破咱们的承诺?”
“听着,你们不了解我,也不了解朗尼,”我说着,感觉胸口涌起一团愤怒的火焰,“我用不着对你们遵守承诺!”
“你呢?”艾斯梅看着朗尼,“你怎么看待比安卡无法面对真相?”
“不要那样做。”我说。
“什么?”艾斯梅问,她把手放在自己的臀部上,我在她凝视的目光中低下了头。
“不要那样跟朗尼说话。”
“哪样?我只是问他一个问题,让他参与谈话。从咱们拖着他上路以来,你不是一直都这样做吗?这不是咱们该做的吗?想办法让他回应?”
“你刚刚并不是这么做的,”我说,“你太刻薄了。不要这样对我的朋友。”
“我在努力成为你的朋友,比安卡!我只是想让你看清事实真相!他是不会知道我对他是否刻薄的,因为他压根儿就不在那里!”
我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走到艾斯梅身边的,我只知道我把她按倒在地上,然后用拳头揍她。但没一会儿她又站了起来,挥拳向我打了回来。她不像个十二岁的孩子。我用手护住自己的脸,希望这场打斗很快就能结束。片刻之后,她停了下来。我抬起头,期待看到安东把她从我身上拉开,但是是朗尼。他把她拉了起来,站在我们两个人之间。艾斯梅退缩了。
就在几分钟前,我几乎都要相信她的话了,相信我的朋友已经不在了。但现在,我真的不知道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。
“你俩都给我住手,”安东的语气很严厉,他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艾斯梅,“你们这样根本解决不了任何问题。好了,咱们已经在这里待了两天了,不管怎么说都该走了。”
“两天?”我很诧异。
他点了点头。“你们都没留意天色,但我留意了。”他指向屋外,天空开始放亮。
“这才过了一晚而已,”我说,“我敢肯定。”
他摇摇头,说:“两晚。咱们到这房子时,天都快黑了。后来咱们还遭到僵尸攻击,耽误了很长时间,再加上逛遍楼上的几层,足足过了一天一夜。”有好一会儿,谁都没动,我很怕他们又说要退出游戏。
“你们两个跟不跟我一起去下界?”我讨厌自己声音中的颤抖,但我必须知道。
“我们去啊,”安东边说边小心地看了看艾斯梅,“让我们再收集一些补给品。”
“咱们可以拿走多少?”我边问边想,就这么“洗劫”一个孩子的储备似乎很没礼貌,“咱们能就这么拿走他的东西吗?A.J.会不会介意?”
“这就是个游戏,”艾斯梅说,“你要玩就玩,不玩就算了。”
“好吧,”我说,“再给你们一天时间来收集需要的物品。明天,不管你们去不去,我都会和朗尼去下界。”我冲向温室,穿梭在苹果树林间,收集了所有掉落的苹果。
